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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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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郁本來就是來看荊謂雲比賽的, 對別的沒什麽興趣。

她無聊地四處看著,恰好看到荊謂雲被人用水淋了一身的一幕。

時郁:“???”

怎麽現在還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欺負荊謂雲?

大小姐怒!

少女捏著牛奶瓶子,像只被觸及領地的野貓, 氣場有點兇, 徑直朝水龍頭那邊走過去,看起來仿佛要去幹架。

“時郁,你怎麽來——”荊謂雲餘光看到時郁走過來, 順手關了水, 問她。

“了”字還未說出口,就看見大小姐指了指旁邊聚成一堆的幾個男生,不鹹不淡道:“他們欺負你了?”

幾個男生一聽, 拼命搖頭。

荊謂雲一怔,沒有馬上說話。

大小姐給他撐腰的樣子, 可太好看了。

他直接無視了幾個男生求助一樣的目光,眼瞼低垂, 輕聲道:“沒事,他們不小心把水弄到我身上了。”

男生們:“……”

事好像是這麽回事, 但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?

下一秒, 就聽見荊謂雲用沒有起伏的語氣悠然補充道:“應該不是故意的。”

男生們:“!!!”

兄弟你這麽做就不地道了啊!

時郁沈思了兩秒,這兩秒時間裏, 腦海裏回憶起, 荊謂雲過往那些淒慘的學校生活。

這些人欺負他不是一天兩天了。

現在的荊謂雲,也沒有原劇情那般鋒芒畢露讓人忌憚。

難保不會有人背地裏搞事……

想到這, 時郁越發覺得有可能, 她看向了自己的身邊, 彎腰拿起一根水管, 慢慢擰開水龍頭。

“嗯, 看你們玩的挺開心的,一起玩吧。”

少女神色如常,語調懶懶散散的,卻似一石濺入水中。

下一瞬,時郁猛地擡起手,她用拇指壓著水管前端,讓水流壓力變大,沖著幾個不敢跑,也無法狡辯的男生呲了過去。

“臥槽!”

被水擊中的男生“嗷”了一嗓子,登時往旁邊一跳,嘴裏喊著什麽,“錯了,錯了……”

時郁仿佛沒聽到一樣,捏住水管的一半,直接把普通水流的水管,變成超強水槍,沖著那幫人挨個收拾了一遍。

男生們跑來跑去的,好不熱鬧。

荊謂雲站在旁邊看著,嘴角微微上揚。

大小姐可能都沒發現,她有點玩上頭了。

這已經不是給人出氣了,而是演變成了一場“戰爭”。

時郁眼睛微不可察地亮了亮,握著水管的手泛著涼,可心跳得卻很快,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。

是開心?

就在這時,有一只手抓住了她捏著水管的手,稍微改變了一下方向。

少年低沈的嗓音響在耳邊,帶著一絲熱度,惹人耳朵發燙,“你發呆他們就跑了。”

時郁緊繃著身體,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順著耳朵,一路往全身爬,最後蔓延至四肢百骸,手指都開始發麻。

其他幾個男生這會也反應過來了,一個膽子比較大的男生,撿起水管反抗地朝兩人呲水。

時郁站在荊謂雲前面,被呲了個正著,還有點茫然。

荊謂雲是故意不去幫大小姐擋的。

大小姐應該學會自己走出那個封閉的世界,一味的護著,只會適得其反。

況且,水又不會真的弄傷了人。

接下來就看大小姐如何反應了。

時郁的安靜,讓男生們有些心慌,不敢胡作非為了,一個個像電線桿似的傻站著。

過了約有十幾秒,時郁緊抿著唇,身子都在輕微顫栗。

這短短的十幾秒,在她的世界裏卻仿佛被無限拉長。

時郁害怕受到傷害,也害怕人群,只要看見人,就會回想起自己曾經受到過怎樣的傷害。

她一遍遍在心裏告訴自己。

若想不被傷害,那就不去觸碰就好了,像一團空氣,輕飄飄的,不會被人註意到,不用言語,沒有喜怒,不會疼痛。

傅雲禮知道時郁這種心理後,默默守護著她,把那些潛在的,可能出現的危險全部趕走。

他始終護在她的前面,燦爛地笑著,然後對她說,“沒事,我會保護姐的,沒有人能欺負你。”

那個少年,是那麽的陽光開朗,在暴雨中為人撐起一把傘。

傅雲禮把時郁保護的太好了。

以至於時郁,從未獨自面對過困難與危險。

若說傅雲禮是在海上航行的輪船上擋風遮雨,不可或缺的帆。

那荊謂雲就是指引船只前進方向的燈塔。

他會把決定權交給時郁,讓時郁自己去選擇,自己去嘗試,一點一點引導著她。

“嘩啦嘩啦……”

時郁低垂著頭,似陷入了無法逃脫的夢魘中。跌跌撞撞地四處碰壁,卻怎麽也找不到逃出來的出口。

水好涼。

手已經僵硬了,腿像是灌了鉛一樣,動彈不得。

那一瞬間,時郁仿佛回到了那個瘦瘦小小任人擺布的身體裏。

養父養母家裏很有錢,收養她時旁邊還有人扛著攝影機。

那時的時郁還不知道什麽叫作秀,期待的被領養帶走,心情跌宕起伏,有喜悅,有不安……

有的人表面是在獻愛心,背地裏卻是惡魔。

養父養母原本就有一個孩子,只是那個孩子似乎有躁郁癥,脾氣十分不好,對剛來的時郁更是不喜。

時郁要叫他“哥哥”。

也正是從那時起,時郁對“哥”這個字有了心理陰影。

“哥哥”就像是魔鬼一樣,有時會拿尺子打她,有時會用手扯她的頭發,然後指著她讓她滾。

罵她是街邊的乞丐,自己沒人要,就來搶別人的東西。

小孩子一開始還會哭著解釋,後面漸漸就麻木了。

養父不會管,養母不在意,畢竟是一個外邊來的孩子,受點委屈而已,只要不出大問題,讓別人知道了,就不會管。甚至於,他們偶爾還會把工作上帶來的情緒,發洩在這個脆弱的孩子身上。

那天的太陽好刺眼,女孩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,站在漆黑的角落。

漂亮的公主裙下,是一道又一道醜陋的傷痕。

沒人知道,沒人在意。

那些人只在乎她長得好不好看,穿公主裙拍出來的照片夠不夠可愛。

猙獰可怖的傷痕,像是一只又一只毛毛蟲,盤踞在身上不肯離開。

直到某日,女孩被推進了湖裏。

口腔裏滿是水,胸腔處似壓了塊大石頭,無法言述的痛苦。

視線最後定格在,“哥哥”站在岸邊,冷冷地註視著她,看著她一點一點沈下去。

在那片寂靜黑暗的水裏,仿佛有無數雙看不見的手,把人死死拽住,拼命往下拉。

好痛苦。

但也好安靜。

一種典型的溺水反應,不是所有人落水後都會掙紮拍水呼救。

也有一種反應,是沒有反應。

落水的人不掙紮,不呼救,反而非常的安靜,靜止不動地向下沈去。

若不是後來被來找“哥哥”的傭人發現了,時郁大概會就那麽死在那個湖裏。

可笑的是,傭人本來來找的還是“哥哥”。

落水後,時郁連燒了好幾天高燒,持久不退,私人醫生懷疑可能是感染了,必須轉送去醫院進行系統全面的治療。

這幾日私人醫生時常進出,又有人拍到時郁被車子送去醫院。

時光福利院的院長聽說了這件事,無論如何也要趕過來回訪。

紙包不住火,事情敗漏,虐//待福利院孤兒的事件極其惡劣,這一家人的事被各種轉發報道。

網友怒不可遏,有志願者向當地公安局揭發了他們的所作所為,終是受到了法律的制裁。

可是……

身上的傷能好,心上的呢?

那些逐漸腐爛的傷口,已經無法愈合,只會越來越嚴重,直到爆發的那一刻,徹底摧毀少女脆弱易碎的身軀。

她好像很堅強。

但她好像又沒有那麽堅強。

不會哭,不會笑,沒有喜怒與哀樂,麻木不仁的活著。

後來,有不少人開始關註時光福利院,希望能給這裏的孩子帶來一絲希望。

院長懇請媒體下架有關時郁的照片,不要再在網上流傳了。

否則,那對時郁只會造成二次傷害。

有好心人主動提出資助時郁上學的所有費用,也有人想要收養時郁。

時郁就像個提線木偶般,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了反應。

收養嗎?

可以。

她對什麽都無所謂。

之後,一次次收養,一次次“棄養”,此“棄養”非彼棄養,把時郁送回福利院的好心人只是眼含著淚,無奈地搖著頭。

不是他們不要時郁。

而是時郁不要他們。

院長哭著抱住了小女孩瘦弱的身子,安慰道:“沒事,我們以後就待在這裏,哪也不去了。”

“哪也不去了……”

讓人留下心理陰影的不是深不見底的湖水,可怕的也不是冰冷的水。

而是孤立無援,深陷泥濘的無助。

如果,有人在女孩受到傷害時,站出來制止,結果會不會不一樣?

時郁的事,院長奶奶有告訴過傅雲禮。

傅雲禮是福利院裏的孩子王,和誰都能打成一片,也很熱心的去幫助其他孩子。

那天,他對著縮在角落裏的女孩伸出了手。

“我爸爸媽媽保護了很多人,以後我也會保護你的。”

保護二字,對傅雲禮來說,似乎是某種無法放下的執念。

家人二字又該何解?

思緒飄得越來越遠,仿佛能夠載著那個小女孩飛起來,然後觸碰到她曾經最喜歡的天空。

那片湛藍的天空。

就在這時,有人輕輕推了一下時郁的後背,她毫無察覺,猛地往前邁出了最艱難的一步。

“嘩啦嘩啦……”

水聲,男生們打鬧的聲音,漸漸開始清晰。

時郁看到荊謂雲不知何時加入了“戰爭”,他拿著一根水管,和時郁的操作一樣,把水管前端捏緊,獨自一人在前方奮戰著。

幾個男生現在也不怕了,奮起反抗,拽著好幾根水管,攻擊荊謂雲。

時郁聽著那些聲音,很雜亂,很吵,卻一點都不惹人生厭。

溫熱的眼淚混在水中,很快就被冷水稀釋,完全感知不到,胸腔內蔓延著的酸澀,悄無聲息混進去了一絲甜分。

時郁抹了把臉,邁步跑向荊謂雲。

“人多欺負人少啊!”她笑罵道,眼睛卻悄悄的紅了。

一群人在水池這直接玩瘋了。

他們動靜鬧得大,一群比完賽過來想要沖下身子的人,都受到了波及,很快又有不少人加入了“戰爭”。

“臥槽,哪個孫子用盆裝水的?是不是玩不起啊?”

“尼瑪,自己人,自己人,一個班的啊!!”

“註意點啊,我就是路過的……”

一片混亂中,荊謂雲扔了水管,拽住時郁往外跑。

“他們玩瘋了,我們走吧。”

“嗯。”時郁用力點點頭,身上也被潑了不少水,卻一點也不覺得冷。

活動了一番,她臉頰紅撲撲的,此時雙手扶著膝蓋喘著粗氣,連連擺手,“不行,我跑不動了……”

荊謂雲停下腳步,站在時郁旁邊,擡手撫了撫她的後背,幫人順氣。

片刻後,他失笑道:“沈尋說的沒錯,你這體力確實太差了點。”

時郁白了他一眼,說話有氣無力的,“我要那麽好體力幹什麽?打拳擊嗎?”

聞言,荊謂雲笑得更不加克制了,“打拳擊倒是不用,至少別跑步十幾秒就喘吧。”

時郁:“……”

荊謂雲想了想,補充道:“走路好一點,好歹能走三分鐘才耍賴不走。”

時郁忍無可忍:“閉嘴!”

兩個字沒什麽威懾力,聽在荊謂雲耳朵裏和撒嬌沒啥區別。

時郁直起腰,琥珀色的眼瞳直直盯著荊謂雲看。

她發現,最近荊謂雲越來越放肆了,毫無避諱了都。

【果然,男生就不能慣著!】

【你給他一點好臉色,他就蹬鼻子上臉,給他一點陽光,他就開始燦爛。】

在大小姐的註視下,荊謂雲轉過頭,同時用手捂住眼低垂下頭,肩膀一抖一抖的。

這一幕落在時郁眼裏。

那就是實錘!

【你看你看,這都無法無天到沒邊了。】

【有種直視我啊!】

【你丫的心虛什麽?】

過了一會兒。

荊謂雲抿著嘴,輕聲道:“還買排球嗎?”

時郁惡狠狠瞪了他一眼,近乎咬牙切齒道:“買。”

【別以為這樣我就忘了剛才的事了。】

【荊謂雲,你給我等著!】

————

不知名世界。

虛影漠然地望著身上不斷有數據消失,又有數據填充進來的系統017。

他在本次任務世界知曉了人類的“感情”,可無論他再怎麽懂,對於系統來說,“感情”不過是一堆綠色代碼和數據罷了。

在這裏,時間是相對靜止的。

虛影聲音無法辨認是男是女,有種空靈的冷漠感:【沒用的,你說你懂了“感情”,那你覺得自己該是男?還是女?】

數據消失對於系統來說無疑是最痛苦的,他甚至快要維持不住人形,即將消散,卻固執的重覆著三個字。

【不是的……】

虛影又道:【系統之所以無法自主形成人形,就是因為,系統本身就無法分辨,只有得到業績後,由主神設定賦予其屬性。】

【而你現在,強行升級,是想死嗎?】

系統017蜷縮在地上,身上的光越發暗淡。

難怪他下載了聲線數據,卻一直還是用機械電子音與時郁交流,不是他不會別的聲音。

而是作為宿主,時郁說了讓他換個聲線,卻沒說換什麽。

系統就是設定好的數據,無法自主“思考”,所以他自己不知道自己該用哪種聲音。

真可悲。

大叔?少年?正太?禦姐?少女?蘿莉?……

自己到底該是什麽?

“統統,你知道嗎?零代表無限可能,你一定能成為最厲害的統!”

“十七時祈……”

“用來開瓶子的瓶起子呀,沒有你不行……”

突然,數據瘋狂閃動,時祈的身形居然開始逐漸凝實,像是被賦予了某種不知名的東西。

他艱難地擡起頭,對著虛影說:“主神,我們來打個賭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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